《岛屿独白》

作者:蒋勋

出版社:长江文艺出版社

上市日期:2017年04月

内容简介:

《岛屿独白》是写给孤独者的书,是蒋勋在岛屿上的四处游走而获得的“探索窥伺命运本身”的形式,是以日记、信件等似小说似散文的方式发出的心底的“独白”。曾获1997年吴鲁芹散文奖。书中的岛屿不只是立足之地,更是文学的岛屿、内心的岛屿。 聆听蒋勋与一整座岛屿的梦想,感受在孤独中生发的土地、城市与人的力量。每个章句晕糊不清的边缘,仿佛刊载着对一个凋零世代末路的怅惘,对各起峥嵘的新兴城市的悒愤,对棋布在生活中忘却角落的怜视,对煎熬者疲惫的肢体与灵魂的慰藉…… 蒋勋的描述大多像一幅幅图画,将深藏在事件表面底层的欲言又止,逐渐成形,逐渐酝酿出下一个世代的徬徨,使读者从文学甚至文化中去发掘孤独的内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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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本定价:¥48.00元

作者简介

蒋勋,福建长乐人。1947年生于古都西安,成长于宝岛台湾。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、艺术研究所毕业。1972年负笈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,1976年返台后,曾任《雄狮美术》月刊主编,并先后执教于文化、辅仁大学及东海大学美术系系主任。现任《联合文学》社社长。

蒋勋先生文笔清丽流畅,说理明白无碍,兼具感性与理性之美,有小说、散文、艺术史、美学论述作品数十种,并多次举办画展,深获各界好评。近年专注两岸美学教育推广,他认为:“美之于自己,就像是一种信仰一样,而我用布道的心情传播对美的感动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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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勋文学与美学的起点,书写他心中私藏的岛屿故事。

50篇飞阅岛屿的记忆,50段心房萦回的温度。全书融合散文、小说、诗歌、甚至寓言的元素,解读在孤独中生发的土地、城市与人的力量。让这些记忆中的温度,随着他的文字,逐渐释放开来。

聆听蒋勋和一整座岛屿的梦想,感受美学大师真挚的自我剖析。我们在那些充斥着肤浅的八卦和对话的生活中,是否保留那么一点儿间隙,回到最初的心性,留给独白。

孤独美学经典再现,精装典藏,精美印刷。


《岛屿独白》

作者:蒋勋

出版社:长江文艺出版社

上市日期:2017年04月

莲花

 

人们相信一种肉体上的仪式可以转化为精神。如同古老的宗教修行都从剃去头发开始。头发应该是人的肉体上最可以割舍的部分吧。

他感觉到锐利坚硬的刀锋一一断去了发根,从前额移向两鬓,他感觉到发根断去时那种拉扯的力量,好像很多的眷恋、很多的依赖、很多的牵挂、很多割舍不去的千丝万缕的纠缠,在冰冷坚硬的钢铁刀刃的锋利下,一一断去了。

 

他也可以感觉到那些割断的头发,好像失去了重量,轻轻落下,好像黑暗的冬夜静静飘落的雪片,落在他的前胸、两肩,落在他盘坐的膝上,落在他交握的手中。

这是最轻微的肉体的离去吧。他静坐冥想。

眼前有许多幻影,那些如星辰般美丽的烛光,一寸一寸燃烧着,它们也是在舍弃一部分的身体中冥想光亮的意义吗?

然而雪这样无边无际的落着,在阒暗的冬季夜晚,有诵念的声音,有轻微到不容易察觉的呼吸和人的体温,有割舍和告别时的叮咛和嘤嘤的哭声。

 

当果实在冥想作为花的时刻,那种种的微风摇荡和日光移转的午后,有千万种华丽灿烂,如同蛹眠中的蝉,忽然想起了一个夏季的悠长的叫声。

种种,前世和来生的诸多困扰,在此刻,借着一种割断的力量,交错重逢了。

因此他想这断去发根的仪式,终究也只是一种幻相,以为借此便了结了前生和来世的种种因缘吧。

 

其实有很多重重扑倒在寺庙大殿中的身体,断去了筋骨,断去了手足,糜烂了眼耳鼻舌,糜烂了躯体和脏腑,如同那古老经文中所说的各种舍离肉体的方法,如同在火中煎熬的油膏,如同肉体混杂着污秽粪土,不再期冀美与洁净,只任凭肉体如土中的腐叶,不再有形状的坚持。

在冥想中他觉得发根的断裂,仿佛大地震动,那只是躯体瓦解的开始吗?

 

躯体的欲望与躯体的瓦解,他的冥想回到许多肉体欲望的记忆;那些热烈潮湿的唇的吮吸,那些温热的摇荡起来的乳房,那些交媾着不自制的肉体,剧烈的心跳和喘息,那些纠缠着无以自拔的肉体与肉体的宿命,如何割断、舍离,如何捐弃,像这些纷纷坠落的头发。

削去了发丝的头皮,有一种青色的光,仿佛出生的婴儿,很稚嫩,也很羞赧。但是,他微笑着,觉得这样简单的仪式,却可以是种种忏悔、种种舍弃、种种烦恼与痛苦的解脱。他知道这是幻相,但是,幻相也罢,认识欲望是一种幻相,有一种领悟的喜悦,认识悔罪舍弃,也不过是一种幻相,或许,最终连领悟也只是幻相,喜悦何尝不是幻相,剩下的,只有对自己悲悯无奈吧。

所以,微笑是因为对自己有了悲悯;知道不仅欲念种种是幻相,连这静坐冥想,连这样的断发悔罪也都是幻相而已。

 

河流上亮起了一些火光。

好像是烧剩的尸骨在黑夜中燃起的磷火,一种带青色的光,幽幽地飘浮着,随河面上的风流转。

 

从岛屿的富有繁华出走,他记忆着某一个夏日,那河流上盛放的莲花,非常轻盈,也是这样,随着河面上的风流转摇摆。

他想从莲花上渡河到彼岸去,从一朵一朵盛放的莲花上轻轻踏过,流水如歌声,莲花便如婴儿的笑靥,而一切沉重的烦恼都消逝了,他只是一直走向彼岸,走向彼岸,消逝在无边无际的莲花之中。

 

有一棵好大好大的树,从根部就开始分岔,枝丫横生,没有阻挡,多年之后,就张开在日光下,完全像一张美丽的华盖,像一张可以遮蔽烈日的巨大的伞。

许多人在城市都会住久了,误以为树木都是行道树。树木如果不受挤压斩伐,是可以从根部就横向生长的。像热带的雨豆树,或凤凰木,只要有足够空间都能完全张开,自在地向四面八方伸展他们的枝叶,肆无忌惮,用这样的姿态,接受完全的阳光、完全的雨水,完全的自由。

所以或许都会的树木太受委屈了。然而,都会的人何尝不是在委屈中活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