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愿一切安好,往事不回头》

作者:赵赵

出版社:长江文艺出版社

上市日期:2016年05月

内容简介:

著名作家赵赵的“破碎”爱情故事集。 玫瑰花有刺。能看到刺的人,总能小心翼翼一些。本书可用于治疗恋爱副作用:矫情、脆弱、多疑、自恋等等。 赵赵为我们收集了22个感情样本,有被小歌星抛弃却自以为潇洒的女白领,有被“包养”的却深爱对方的富家小公子;有一心要嫁“老外”又情路坎坷的北京姑娘;还有因为“一只手”而爱上一个人的百无聊赖的高速收费员…… 每一次“破碎”爱情,温柔而沉重,却是一次修复自己的机会。 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,但你该知道我曾为你动情。 ——波德莱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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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本定价:¥36.00元

作者简介

赵赵:女,北京人。作家、编剧。编剧作品有电视剧《动什么别动感情》、《时尚女编辑》、《结婚进行曲》、《我爱你,再见》,电影《青春期》等。已出版小说《丫头》、《动什么、别动感情》、《穿动物园的女编辑》、《结婚进行曲》、等多部作品。曾在《南方周末》、《城市画报》等十余家报刊开设情感专栏。

精彩推荐

1.著名作家赵赵“破碎”爱情故事集;

每一场爱情的破碎,温柔而沉重,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,但你该知道我曾为你动情。

2. 让睁眼看着玫瑰花的人,也看看它的刺。

爱情就像玫瑰有刺。能看到刺的人,总能小心翼翼一些。本书可用于治疗恋爱副作用:矫情、脆弱、多疑、自恋等等。

3.独有女性视角,尊重爱惜女性,犀利干脆的语言风格,深情又冷峻幽默。

4.22个故事故事与故事之间,独立又有联系,结构精巧,编织成一个包罗万象的爱情浮世绘。


《愿一切安好,往事不回头》

作者:赵赵

出版社:长江文艺出版社

上市日期:2016年05月

故事12:问答

亚亚会在每周四的黄昏准时下楼,摇摇晃晃地走到离家最近的报摊上,掏出一大堆碎钱,买一份《星周刊》。

摊主老大爷慢慢认识她了,就说:“小姐你不如订一份吧,一年52期,都给你送到家里,省得你哪天要是来晚了,就买不到了。”

亚亚就会天真地一笑,不声不响地转身走了。有时候伸手打辆车不知道去了哪里,有时候就沿着胡同走回去。

亚亚住在胡同紧里边的小楼里。那几栋灰色的小楼共用一个大铁门,每天都有人骑自行车路过,亚亚能从窗户看见。路过的人少,很少会有谁摁对讲机,胡同很安静,院里也很安静。

亚亚住在这儿快半年了。半年前,张童打车把她送来。张童没开车,那辆墨绿色的“大奔”,亚亚想,跟她在一起的时候,他总是很机警。张童陪她上了楼,用钥匙开了门,顺手塞进她手里,说:“别丢了。”亚亚仰头纯真地看看他,他的余光瞥见,就匆匆在她头上一吻。

屋里布置得很好。亚亚的梦想,也不过就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吧,复式,上面是卧室,亚亚高兴地光着脚在屋里跑来跑去,因为兴奋而叫不出声,就那样无声地跑着。张童站在门边看了她一会儿,就抱着她上楼了。那天是阴天,到处是灰的,过程中某一秒,亚亚望向张童的身后,窗外的杨树枝上有一片很小的叶子,已经干了,也是灰的。

从此,亚亚在北京就有了一个住的地方,别人都找不到她。

亚亚每天都会打扫房间,她希望张童来的时候,看见她过得井井有条,井井有条然后等着他来,如同被临幸。张童每天都会来,哪怕只待十分钟,哪怕就亲亲她的头。他们俩不怎么说话,他不知道跟她说什么,亚亚太小了,只有十九岁,刚刚来到北京。亚亚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吗,只知道既然已经成人,就应该到北京来,北京的某处,肯定有一个人会接收她,照顾她,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地来的。

张童并不老,刚刚过完三十岁生日。但他结婚已经四年了,从事着一份这个年龄不可想象的高职,他不介意别人说他是沾了老婆的光。他很少见到他的丈人,因为老头为了“大家”必须舍“小家”,他也和别人一样,经常在新闻里看见尊敬的丈人。

张童跟老婆是同学,恋爱过的,但不是很剧烈。他很帅,是学校里最帅的男生,就因为这个,他进了豪门。所以,亚亚知道他不可能为自己离婚,这太可笑了,他这辈子根本就不可能为任何人离婚。亚亚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。

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地想,那可笑的事情什么时候会发生呢?

她也想,张童又爱自己什么呢?听话?漂亮?简单?年轻?这都算不上什么理由。她知道自己生得美,可这美过些年,就算比别人都迟些,过好些年,也就不见了,那时候,马路上随随便便这样的女孩子,仔细些还是能被张童挑出来的。

亚亚看《星周刊》,因为她总是给一一写信。一一是本市女性人所共知的知心大姐,一一信箱是很多人的情感投诉站。她每周会在读者来信中拣一封出来,回信指导这个可怜的女人如何赢得男人的心,如果赢得不了,就赢得一颗不屈服的心。一一言辞犀利,吸引的不仅是女读者眼光,男性把她当公敌一样来恨,她经常说一些诸如“让你的男人吃屎去吧”这类无厘头的话,但没办法,女性把她奉若神灵。讨厌。

可惜的是,一一总是拣不中亚亚的信,亚亚每次都会拣漂亮的有香气的信纸,叠得巧心思,她不知道一一一看见这样的信就扔掉。亚亚总会想,一一是个什么样的女人?她应该整天一肚子气吧?要不然,怎么能在回信中把男人骂得猪狗不如。可是,她自己不向往男人吗?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她的法眼呢?

后来,亚亚放弃了被拣中的梦想,就像张童不会离了婚娶她一样,一一也不会给她回信,这都是命定的。她觉得自己就是运气不好。

亚亚时常趴在窗户前看外面,渐渐她发现,这楼里住了好几个自己这样的女孩。她们很相似,都有白皙的皮肤,很大的眼睛,不盈一握的腰,不同的是,有些女孩的胸部很大,亚亚有时会在楼道里碰见一个两个,她就自惭形秽地躲在楼道一边,请别人先走。小明说她就是一个尚未摆脱青春期忧郁的小孩。

小明是亚亚有限的朋友中的一个,她比亚亚大四岁,是一个杂志社的图片编辑。亚亚刚来北京的时候,小明的杂志曾给她拍过一组运动系列的内页,就一直没断了来往。亚亚跟了张童,也没跟谁商量,小明见过几次,也没像一般人一样大惊小怪。这样一来,反倒令亚亚愿意与她亲近。亚亚的家是不让外人来的,张童没有限制她,是她自己不愿意。

小明忙起来的时候是真忙,但闲下来就会闲得要死,亚亚时常与她一起逛街,吃饭。小明自己也做服装指导,所以总给亚亚建议,买的衣服不大便宜,但张童并没有不高兴,亚亚总觉得欠他的,不敢多花,小明却说:“是他赚,是你赔,你一定要记清楚。”亚亚就沉默地笑。

张童这两天都没来,亚亚忍不住,在白天打了个电话给他。她不敢晚上打,怕他妻子怀疑。他说:“这两天忙,过两天去看你,你自己好好的。”话说得匆忙,倒也没什么可争的。亚亚躺在床上想,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?做一个好的情人,是不该提太多要求的。她看见窗外的杨树枝上,已经一片叶子都没有了。打开最新的《星周刊》,一一说:“不要爱男人,只要享受男人,他们是公的。”亚亚想到自己和张童,张童身体极好,但亚亚还是个小孩子,虽然很努力地配合,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觉得性有什么可享受的,她一直是痛苦的,但是她不敢告诉他,也不敢告诉小明,但她告诉过一一,可一一没理她。亚亚想着想着,眼泪流了一枕,有些就干在脸上了。

那天晚上,亚亚发起烧来。因为不敢在晚上找张童,她只得给小明打了个电话。小明正在拍大片,三个小时以后才结束。当她进了门,来不及欣赏这漂亮大屋的装修,就把亚亚裹进大衣,送到医院。

打完点滴,在回来的出租车上,小明才说:“你怕什么呢?你为什么不找他?”亚亚说:“我不敢。”小明问:“有什么不敢的?他得为你负责。”亚亚不明白:“他为什么要为我负责?”

那天晚上小明一直陪着她。亚亚觉得睡了很长一觉,汗湿透了被子,终于惊醒了,看见小明正在灯下看《星周刊》。亚亚问:“小明,几点了你还不睡?”小明见她要起身,连忙跑过来,一边嚷着“得了得了躺着吧”。

小明坐在床边跟她聊了会儿天:“你喜欢看《星周刊》?我看你家里一期没落。”

亚亚点了点头:“我喜欢一一。”

“啊,是吗?”亚亚笑起来:“你喜欢她什么?那个泼妇。”倒不是讽刺,透着种亲昵。

“你认识她吗?”

“是啊。我认识她很久了,她是个有意思的人。”

“我给她写信,写过很多。”

小明很惊讶:“是吗?你为什么要给她写信?”说到这儿,马上明白了,拍拍亚亚的头说:“你真逗,你以为她会去一封封地看读者来信吗?她是个懒家伙,每次只抽几封罢了,在这几封里再找一个回。”

亚亚说:“我知道我没希望。”

小明很仗义:“你想跟她聊聊吗?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,她是容易交往的人。”

亚亚有点憧憬,想一想甚至有点紧张,满意地睡了。

亚亚醒来的时候小明已经走了,她摸摸头,不烧了,只是浑身没有一点劲儿。

终于还是给张童拨了个电话,张童听到她病,关切地说:“我今天一定会去看你。”

下午他来了。亚亚披着被子从窗户看见。张童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院里的时候,不自禁地往楼上看了一眼,亚亚冲他摇摇手。他显然是看见了,但是没有表情。亚亚想:他真是小心啊,生怕会被别的住户看到吧。

张童一直待到十点才走,看得出他不是不愧疚的。亚亚觉得他与平日有些不同,但是哪里不同,亚亚又不懂得,只知道被他抱着,就很幸福。后来张童还是跟她做爱了,虽然一边关切地问“你身体行吗?”亚亚觉得不行也得行,她想让张童满意是自己的义务。

临走,张童说:“我最近很忙,不能常来看你,你自己多照顾自己。”亚亚虚弱地点点头,看着张童把门轻轻地关上,她浑身僵硬。

她想张童一定是不想再要她了。

病好以后,她不再给一一写信,她相信小明会让她和一一见面的。一一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希望。

过了大概半个月,亚亚接到小明的电话:“亚亚,你不是想见一一吗?今天是她生日,在‘100号’酒吧开PARTY,你认识吗?”亚亚连忙点头:“认识,认识,我马上到。”

亚亚不知道自己该买点什么礼物给初次见面的她所喜欢的一一。她跑到国贸转了很久,觉得买太贵的礼物又显得突兀,最后还是去“莱太”花卉市场买了一百朵黄玫瑰 ,扎得很漂亮,用绿色的纹纸,很素净,她想一一骨子里应该是个素净的人。

“100号”里人并不多,一一跟她猜得差不多,没有乌泱乌泱的朋友。小明不知从哪儿走出来,牵着亚亚没抱花的一只手,径直走到一个长头发女人面前:“一一,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亚亚。”

亚亚有点尴尬也有点激动,她没想到一一竟然有出人意料的美,她想既然是美人就应该有人疼爱,为什么还要那样咬牙切齿地诅咒男人呢?更让她意外的是,一一很知情地招呼她:“亚亚,真高兴你来。小明跟我说过你好几次了,写什么劳什子信啊,我们交换个电话,你有时间我们就约出来玩好不好?”

亚亚不知所措地点着头,完全说不出话来。一一看到她的窘,也不以为忤,指着亚亚怀里的花问:“是给我的吗?”亚亚连忙点着头递过去,涨红了脸说:“生日快乐。”一一嘎嘎地笑起来,笑得花枝乱颤:“你真可爱,亚亚。”

那个晚上,亚亚过得很高兴,尤其她高兴地看到,一一一直抱着那束花,只有切蛋糕的时候才放下一会儿。亚亚想:女人还真是内心柔软、容易打动的动物啊,一束花就能这么快乐。一一该是多好追求啊。

可是,张童并没送过花给她。家里的花,都是亚亚自己去买来的。

亚亚与一一又见过两次,每次小明也在旁边。亚亚并不好意思亲口讲出自己和张童的事,还是小明说了几句,说亚亚这样年轻就过这样的日子,看不见未来,一一问:“你是想要离开那个人吗?”

亚亚说:“没有,但是我很痛苦。”

一一捻灭一支烟:“没有就对了。离开那个人又能怎么样呢?”

小明不明白:“一一你不是总是说女人应该自尊自立自强自爱?”

一一笑笑,亚亚看见她笑容里一闪而过的凄凉:“是吗?我说的是,女人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再自尊自立自强自爱。”

然后,她就若无其事地聊别的事了。虽然只见了两面,但一一对亚亚很友爱,亚亚想一一比小明更能了解自己,因为她是个有很多故事的女人。

在和一一建立友谊的那一阵子,张童几乎不见了踪影。亚亚知道那块乌云要吹到自己头上了,她对自己说我有心理准备,这样的关系,总归是这样的下场,还能怎么样呢?她去买了很多花和很多蜡烛,不用电的,每天回到家就躺在花里,光着脚睡,白天,她总处于低烧状态。

张童在某个夜里来过一次,天不亮就不见了,亚亚因为发烧的关系,有点弄不清他到底来没来过。她闻不到张童的味道,因为屋里的香气太浓,她就把被子拿到浴室去,使劲地闻呀闻呀,也闻不到张童的味道。

亚亚在那一刻明白,是多么舍不得这个人。她甚至两天没洗澡。

第三天,她顶不住了,洗完澡,随便裹了一件大衣,就出门了。

她去找一一,她想问一一,是不是不能这样只接受却不表达,是不是应该告诉张童她有多么需要他,因为她年纪小,他对她来说,是一辈子不能磨灭的,是现在放不下的。

一一出现在门口的时候,两个人互相吓了一跳。一一没想到亚亚的憔悴,亚亚从来没见过一一眼角眉梢拢不住的风情。一一穿了一件拖地的闪着光芒的睡衣,光着脚,脚腕上有一串铃铛,原来的直发烫得卷卷,因为刚洗过,毛茸茸的,可脸上却精心地化着妆。一一热情地问:“怎么了亚亚?”

亚亚想都没想:“你是不是有客人?”

一一咬着嘴唇,按捺不住欣喜点点头。

亚亚迟疑了一下,还是硬着头皮说:“我想跟你聊聊我的事。”

一一看来正在亢奋的顶点,她掩上门,搂着亚亚小声说:“今天不行,真的,真的不好意思,亚亚,换任何一天都行。但今天,今天是我今后幸不幸福的关键日子。亚亚,对不起,明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,一定的,我一定好好地认认真真地听你的事。”

亚亚心里很慌,她很想抓住一一,但她看得出来,一一正急于抓住屋里的那个人。亚亚笑嘻嘻地说:“原来是这样啊,一一,你也有今天。”

一一做了个心照不宣的表情。她真是活泼可爱啊。

亚亚拉开门:“那我走了,明天,明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吧。”

一一忙不迭地点头:“好好好。”

亚亚裹紧了大衣,大衣里面,她只穿着一套已经有点旧的泰德熊图案的睡衣裤。她在兜里攥紧了小小的拳头,那里面都是汗。

一一回到卧室,那个人问:“这么晚,谁找你?”

“一个小朋友。”

“男的?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

亚亚一直走出一一住的小区,她目不斜视,一直一直一直走。

所以她没看见一辆墨绿色的“大奔”就停在身边。

 

那天晚上,亚亚顶着四五级的西北风,一直走到了天安门广场,然后她走不动了,打了辆车回家。她死在了自己家里,抱着那团皱皱的被子。屋里的花都还开着,因为亚亚把它们的茎都剪了斜面,水里放了阿司匹林和一点点白糖。只是那些怒放之姿掩不住马上转颓的败势。亚亚吃了一些药,但因为发现得太晚,就没救过来。

两个月以后,张童办了离婚手续,和一一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。听说他们是真的相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