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蒋勋
出版社:北京联合出版公司
上市日期:2015年05月
内容简介:
“我在大理石中看到了被禁锢的天使,只有一直雕刻,才能将他释放。”——米开朗基罗
在雕塑、绘画、建筑、诗歌等众多艺术门类中取得辉煌成就,在迄今为止的人类文明史上,只有米开朗基罗一人。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带有戏剧般的效果、磅礴的气势和人类的悲壮,代表了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人文精神。他的才智是如此杰出,以至于在他活着的时候,人们就尊称他为“神”。
美是一种呼吸。继破解达芬奇、破解梵高之后,美学大师蒋勋再现文艺复兴巨匠,雕刻人性的狂喜与剧痛。米开朗基罗的一生神圣而痛苦。如果没有这些痛苦、挣扎、波折、困顿,便不会有《哀悼基督》《大卫》《垂死的奴隶》……这些令人敬畏的雕像。米开朗基罗从石头中解放了人体,却把自己献祭给了雕刻。
蒋勋,福建长乐人。1947年生于古都西安,成长于宝岛台湾。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、艺术研究所毕业。1972年负笈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,1976年返台后,曾任《雄狮美术》月刊主编,并先后执教于文化大学、辅仁大学及东海大学。现任《联合文学》社社长。
蒋勋先生文笔清丽流畅,说理明白无碍,兼具感性与理性之美,有小说、散文、艺术史、美学论述作品数十种,并多次举办画展,深获各界好评。近年专注两岸美学教育推广,他认为:“美之于自己,就像是一种信仰一样,而我用布道的心情传播对美的感动。”
创世纪以来,只有一个米开朗基罗!
继破解达芬奇、梵高之后,蒋勋再现文艺复兴巨匠,破解历史上最伟大的雕刻家、画家、建筑家——米开朗基罗。
蒋勋,融会贯通文学、艺术、美学之大家,是林青霞“唯一的偶像”。多年来,用布道的心情传播对美的感动。关于米开朗基罗,蒋勋认为:他的一生像一种殉道,是另一张形式的“哀悼基督”;而美是一种呼吸,是努力存活在剧痛与狂喜中的震动。
文化导师余秋雨推荐美学读物:“跟着蒋勋先生徜徉欧洲艺术殿堂,是一件高雅的美事。”
美学大师蒋勋亲自执笔,破解米开朗基罗,雕刻人性的狂喜与剧痛!
米开朗基罗,苦难中的巨人,他的一生神圣而痛苦,却在人生的种种不完美中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艺术世界。他在痛苦中挣扎,却又在痛苦中得以永恒。
美学大师蒋勋亲自执笔,再现文艺复兴巨匠。从《创世纪》、《最后的审判》到《哀悼基督》,人性的狂喜与剧痛,在跃动的肌肉里,破石而出。
凡是伟大的艺术,总与孤独和苦难相伴而生。痛苦是无穷的,它具有种种形式。有时,它是由于物质的凌虐;有时,它即蕴藏在人的内心。愿你在喧嚣时代,与伟大的灵魂在书中相遇,找回最纯粹的自我与感动。
全彩四色印刷,精选米开朗基罗40余件经典作品。附米开朗基罗年表、重要作品列表及收藏博物馆。为读者提供更赏心悦目的阅读体验,领悟米开朗基罗的孤独、苦难与磅礴。
随书附赠:代表作《创世纪》壁画大幅拉页+18页详细解读。
大卫──破石而出
一五○一年春天,睽违五年之久,米开朗基罗回到了故乡佛罗伦萨。
五年间,佛罗伦萨经历了巨大的变化。美第奇家族的开明统治受到冲击,保守的基督教多米尼加教会发动夺权,沙弗纳罗拉执政四年,一方面指责中产阶级开明统治的放纵欲乐,一方面推动底层民众的民粹示威,以基督的爱为号召,形成新的统治。
一四九八年五月二十三日,沙弗纳罗拉在“领主广场”受绞刑烧死。
领主广场是佛罗伦萨的市政中心,高耸的市政厅钟塔是整个城邦的最高象征。
黑色烧焦的尸体悬挂着,春天的风从亚诺河的方向吹来,春天,却如此寒凉荒芜。
佛罗伦萨等待着另一种醒悟,等待着另一个心灵上的春天。
一五○一年春天,米开朗基罗回来了。
他走过广场,看到故乡的亚诺河依然如此流淌,从亚诺河边转过一道长廊就是领主广场。他站在广场,看着高耸的钟塔,看着市政厅悬挂着不同家族与工会的标帜。这些标帜的成员是组成城邦统治的骨干,当城邦发生紧急灾难,或是敌人攻击,或是火灾,这些标帜的成员,会听到塔楼钟声响起,他们立刻要在最短时间内聚集在领主广场,共同商议城邦大事。
经过中产阶级开明统治的推动,经过包括沙弗纳罗拉在内对底层民众参政的呼吁,佛罗伦萨一步一步走向近代民主,由城邦工会和人民团体选举产生领袖“贡发隆尼”(Gonfaloniere),等于民选的执政官。
一五○二年佛罗伦萨选出的第一任执政官是索德里尼(Pietro Soderini),他正是米开朗基罗的好友,米开朗基罗的重回故乡,一般也认为与他的逐步执政有密切关系。
在剧烈政治党派斗争之后,佛罗伦萨需要新的鼓舞,需要新的整合的象征, 把内斗的耗损转成一致对付外敌的凝结力量。
索德里尼想到了基督教旧约圣经里的大卫(David)。
大卫,一直到今天都是西方男性最普遍的名字。
这个名字却来源于古老西伯来犹太民族历史上的一位英雄。
大卫,在旧约圣经中的描述,是一名少年,因为族人屡受强大巨人哥利亚(Goliath)侵凌,大卫不顾自己力弱,挺身而出,毫无畏惧地站在哥利亚面前,以甩石器(Slingshot)击中巨人额头,哥利亚倒下,大卫以利刃切下了他的头。
这个古老的故事成为基督教世界不断重复的符号。大卫是年轻、勇敢、正义的代表。他成为以色列最著名的先王,又传说耶稣是他的子嗣血源,使大卫变成西方世界集智慧与勇敢于一身的英雄。
佛罗伦萨也一直有歌颂大卫,以大卫作为城邦保护精神的传统。
一四四○年左右,重要的雕刻家多纳泰罗创作了全身裸体的大卫,手持利剑,脚下踩着哥利亚的头,一副少年英雄的胜利者的姿态,这是文艺复兴结束中世纪基督教禁忌第一件男性裸体,非常少年、非常稚嫩的裸体。
半世纪之后,在饱受政治斗争、水灾、饥荒、黑死病侵袭蹂躏的佛罗伦萨, 新的执政团队重新想到了“大卫”,可以重新以“大卫”作为城邦挑战一切困难的新的精神象征吗?
这个以索德里尼为中心的执政团队,最早想到了几个人选,包括极负盛名的达芬奇,以及珊索维诺(Andrea Sansovino)。
最后他们决定把雕刻大卫的工作交给二十六岁更年轻的米开朗基罗。
米开朗基罗在一五○一年的八月十六日受到委托,同年九月十三日他开始工作。
米开朗基罗面对着一块白色的巨石。
这块石头高度有十四英尺(约四米),一四六四年就从亚平宁山上采切下来,置放在佛罗伦萨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后院,搁置了四十年。一块比米开朗基罗年长的大理石,纯白色,如此完整,不含杂质,好像等待着它的知己,等待着神奇的手,把这坚硬的石块打开,让大卫破石而出。
据说,米开朗基罗每一天走到大教堂,凝视这块石头,抚摩这块石头,他二十六岁却长满粗茧的大手,好像要感觉石头从远古时代传来的巨大力量。
他做了一些素描,原来大卫是胜利者,脚旁有哥利亚的头。
“胜利”只是打败别人吗?
米开朗基罗思考着。
不,他修改了素描稿,他去掉了哥利亚的头,他不要大卫摆出肤浅嚣张的胜利者的姿态,他要大卫成为自信而沉稳、永远的挑战者。
大卫一转头,似乎看到巨大的对手迎面而来,他全身肌肉紧张警戒起来,他准备一次生死搏斗,在战斗之前,一切都还没有决定,不知道输赢的刹那,很快要分出输赢的刹那,生命在那一刹那,卯足全力,在此一击。米开朗基罗把生命“胜利”的意义置放在“赢”之前,而不是“赢”之后。“赢”之前,才是生命的全部备战状态,是自己潜能极限的准备,他不在意结果,结果的“输”“赢”对他意义不大。
大卫不是一座雕像,大卫改写了生命的价值观点。
大卫不再是稚嫩天真的少年,他长成了足以担负一切难度的健壮的身体。
他的左手搭在肩上,右手下垂,但垂下的手肘到手掌,布满了暴起的筋脉血管,米开朗基罗让大卫在挑战中血脉贲张,也让观看者一起感觉到挑战生命极限时的震撼力量。
二十三岁完成《哀悼基督》时的宁静与淡淡哀愁的美不见了,二十六岁的米开朗基罗在《大卫》里展现了惊涛骇浪的激动力量。
应该很近地去凝视大卫的脸,凝视眉心纠结起伏的情绪变化,凝视双眼之间透露出的深邃的恐惧。是的,大卫在巨大的灾难前看到生命本质的恐怖,他不是英雄,他是带着凡人的恐惧走向挑战的临界边缘。
“输”与“赢”只是自己挑战的放弃或坚持。
大卫的躯体,在面对生命灾难的现场,汹涌澎湃,激荡起生命的狂涛;又如此安静,没有“输”“赢”,只有一心一意的专注静定。
一五○四年一月二十五日,米开朗基罗完成了这件举世赞誉的杰作,他二十九岁,又一次攀登了生命的高峰。
由执政官索德里尼召集了二十九人组成了审查委员会,审查米开朗基罗的新作,决定是否可以置放在领主广场市政厅大门前,作为城邦最重要的精神标帜。
这二十九人的委员名单,今天列出来仍然使人大吃一惊,几乎包括了当时意大利最精英的一批人文学者、画家、金工木雕与石雕大师。
我们随便举几个最知名的例子,这个名单中有米开朗基罗前一辈的大艺术家:利比(Filippino Lippi)、波提切利(Sandro Boticelli),有拉斐尔(Raphael) 的老师佩鲁奇诺(Pietro Perugino),竟然还有,米开朗基罗一生最大的竞争对手──达芬奇。
一个杰出的精英团队评审一件杰出的新时代的艺术作品。
大卫像通过了审查,决定置放在市政厅大门右侧。
运送的工作,从百花大教堂到领主广场,今天走路不到十分钟的距离,却花费了超过四十个工人的劳动,从五月十四日开始搬运,作品太大,打破了教堂后院的门,四天之后才运送到达领主广场。
这个置放工作一直到六月八日才完成,大卫昂立在高高的基座上,傲视世界,等待米开朗基罗做最后的一些修饰。
每天进出市政厅的执政官索德里尼,看着城邦的新精神标帜,有一点得意,米开朗基罗是他的好友,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,但是,作为执政官,他觉得还是应该有一点批评的意见,表示自己对艺术的见解。
他跟正在工作的米开朗基罗说:“好像鼻子大了一点。”
米开朗基罗说:“是吗?”
他狡猾地抓了一把石灰,爬上工作的高梯,假装用刀修改了一下鼻子,撒下一点石灰屑,然后向下面的执政官说:“这样好一点了吗?”
执政官满意地点点头离开了。
米开朗基罗并没有修改鼻子,他当然对自己的专业充满自信,不会随便为一个位高权重却外行的人的一两句话糟蹋自己的作品。
大卫一直挺拔地站立在广场上,这个思考过民主意义的广场,这个聚集过激情群众的广场,这个烧死过不同意见对手的广场,这个选举新执政领袖的广场,大卫站在这里,仿佛标举着新的生命价值与城邦精神。
无论烈日炙晒的夏日,无论百花盛放的春天,无论细雨连绵或大雪纷飞,无论秋风吹起满城落叶,或鸟鸣啼叫的黎明,这个雕像都安静站立着,凝视着城邦,成为真正的守护者。
他不是艺术品,他不是收藏在博物馆的精致的珍品,他站立在刮风下雨的广场,为整个城邦日日夜夜守护着生命的价值。
一八七三年,将近三百七十年后,这件雕刻太珍贵了,才从领主广场移到美术学院收藏,成为博物馆的展品。
米开朗基罗的《大卫》原本不是为博物馆制作的,他必须挺拔站立在人民来来往往的广场,才彰显出真正的作品意义。